《土家摆手舞》

　　当记忆的闸门一一被打开，曾经的往事又重新涌回了我的心头……

   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，当时正对根雕艺术创作着迷的我，在一份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：“1987年7月10日，将在首都北京北海公园举办首届中国根雕艺术大赛。”让自己的作品走出山城参赛一直是我心灵深处的梦想。但我知道光有勇气还不行啊，对于我来说，当时的我还只是一位刚入门的业余爱好者，作品又哪有分量出去参加这种全国性的比赛呢？况且参赛来回的路费也不是一个小数目……这一个个扪心自问，压得我一时透不过来气。在家人和朋友们的开导、支持下，几经思想斗争的我最终只身一人带上挑选好的根雕作品乘船而下，又转乘北上的列车，向着首都北京进发了。到达北京时已是第二天的夜晚了，下车后的我东张西望，一时找不到方向，在拥挤的人流中，我拖着沉重的木箱匆匆融入了北京的夜色中……

　　七月的北京和南方一样酷热。人流、车流、摩天大厦，大都市的一切一切都让我眼花缭乱。但此时的我无暇去感受、去领略首都的美丽风光。当我带着希望，兴冲冲地赶到大赛现场时，偌大的展览厅早已布置得琳琅满目，充满了浓厚的艺术氛围。“请问在什么地方交展品？”我焦急地询问工作人员。“你是哪个省的？交展品的时间已经结束了，明天就要开展了。”一位工作员不屑地回答我。当听说我是湖北省的，那位工作人员把手向右侧一指说：“你自己去问你们湖北馆的人吧！”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，我急忙走了过去，心里还叹了一口气，嗨！终于找到“娘家”了。当我正准备打开包装盒把作品拿出来时，工作人员忙挥着手阻拦我说：“别，别，你别慌着拿出来，我们这些作品都是先从省里预选出来的，你的作品没经过这一关是不能参赛的。”听到这如雷般地的话语，我如同坠入了冰冷的湖底！我只有一再地恳求他帮帮我，可任凭我说再多，那位湖北老乡仍不苟言笑地对我说：“请你理解，没有规矩，不成方圆嘛！”

　　真是希望越大，失望就越大。沮丧的我想起自己为了根艺创作，熬过夜、进过深山、爬过悬崖、趟过溪流，甚至还为了一个极品树根从坡上滑下来，受伤住进了医院……更想起家乡的亲朋好友对我此次北上所寄予的希望，以及经费上的资助！于是，我一气之下，把带来参展的作品当场散包后全部摆放在展览厅门外，一一标价出售。这看似没理智的举措，一时间还真吸引了不少观众，当一件命名为“巴山汲水”的根雕作品摆放在地面上时，几位其它省代表团的工作人员也都围了过来，他们脸上肌肉松弛了，嘴角上翘了：“嗯，这件不错，构思新颖，生活味浓……”我也知道，夸奖与肯定是一码事，而这次不能参赛，又是另外一码事。陪我一同前来在京工作的大哥开导我说：“算了，只当这次是来北京旅游的！走，我陪你去看看白塔，你也可以画一下速写。”

　　北海公园，是我国现存最古老、最完整的皇家园林之一，风景秀丽。可面对那环湖垂柳掩映中的画舫斋、静心斋、九龙壁、五龙亭以及耸立在山巅上的白塔等众多仙境一般的景点，我却无法静下心来观景画画。我总感觉眼前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雾，七个展览馆，数千件根雕作品在我脑海里不停地晃动。我抬头远眺，眼中一片混沌，北海白塔好像刹时间变成了一件硕大的根雕作品……我拿出常带在身边的速写本对着前方的白塔，以及碧如蓝的湖面画了起来。“小伙子，你画的白塔比例不准，白塔下的水纹也画实了，还有你把远处船上游人的眼球都画出来了……”就在我入神勾画时，一个亲切、陌生的女低音从身后传来，我回头一看，是一位耄耋高龄且身体健康的老太太。“是吗？”我不屑地回应了一声。她认真地说：“远水无波，远人无珠是画远水和画远人不能违背的原则啊！“您是？”就在我一改冷漠的表情，注意起这位看似家庭妇女，说话却像美术老师的陌生老太太时，她转过身来坐在了我身边的凉椅上，自我介绍地说：“我叫张秀龄，在*文史研究馆工作，齐白石先生是我的老师！”老人娓娓而谈。此时的我象溺水者抓住了救生圈，在我看来，张老的出现不蒂于“救苦救难南海观世音菩萨”亲降凡尘。于是，我一五一十地将此次来京的情况说给张老听。张老听后迫不急待地说：“快让我看看你的作品！”看罢作品，她赞声不绝。特别是那件《巴山汲水》，所反映出的长江三峡地区过去先辈们靠一根扁担、一对木桶在滚滚的长江流水中挑水饮用的历史画面，更让张老称赞有加。随后，张老给了我一张名片以方便联系……我恍惚之间觉得命运之神对我是那么的亲睐，在极度的惊讶、兴奋、困惑和不安之中，我仿佛看到了浓浓迷雾中升起的一抹靓丽的朝霞……
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大哥高兴地对我说：“好消息，张老来电话了，说今天带你去根艺大赛组委会交涉……”不多时，好心的张老如期来到我哥住地，用专车把我带到展馆处，几经周折、交涉，最终，江西馆接纳了我的全部作品。当看到我的《巴山汲水》、《让世界充满爱》、《巴人舞》、《伐薪人》、《回眸》、《母与子》等六件根艺作品陈列在素不相识的江西馆，呈现在首都北京观众面前时，我欣慰地笑了，眼眶中含着闪亮的泪光……当天晚上，我便归心似箭地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回家了。

　　一周后，我收到了根雕大赛组委会从北京寄来的获奖证书。以家乡生活为题材的那件根艺作品《巴山汲水》荣获本次大赛二等奖。我的根艺作品在北京获奖的消息在小小的山城很快传开……激动不已的我此时的思绪早已飞到遥远的北京、飞到好心人----张秀龄老人的身边……

       虽然许多年过去了，但回忆起这件往事，我仍然颇有感触：“张老，我衷心地谢谢您！”